每逢周末,位于景德镇市珠山区的陶溪川文创街区便会人海如潮、热闹非凡。成百上千的年轻人涌进街道,他们熟练地支起帐篷和桌子,将一件件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整齐地陈列摆放。原本普通的道路瞬间变身为包罗万象、充满奇思妙想的创意集市。
1平方公里的文创空间在原宇宙瓷厂基础上改扩建,22栋老厂房静静伫立,烟囱、水塔、窑炉随处可见。走进景德镇陶瓷工业遗产博物馆,一幕巨型幻灯照片墙上,数千张黑白照片缓缓闪现,他们是当年10万陶工的代表,年轻时把青春奉献给景德镇,成就了昔日的辉煌。这些年轻朝气的面孔、神采奕奕的表情,让过往游客的感动与震撼油然而生。
对于老一辈景德镇人来说,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他们青春的回忆;对于年轻人而言,陶溪川则是充满无限可能的创意天堂。动画设计专业出身的重庆小伙牟维兴,在工作室兼职半年学手艺,如今每周出摊一天,月收入就在9000元左右。“只要作品有特色,根本不愁卖。”
近10年来,陶溪川的创意集市从每周开集2天增加到3天,从早先的只有55个摊位,铺不满一条街,发展到如今的1200余个摊位。街区新厂西路的两条支路,总长不过几百米,在这里摆过摊的手艺人却有2.86万人,平均年龄仅28岁。青春的活力与艺术的气息在这里交织,让陶溪川成了年轻人追梦的热土。仅2024年一年,陶溪川就接待游客1164余万人次。“很难想象,一个三四线城市居然有这样的活力。”上海青年白海龙说,他已把事业转移到陶溪川。
有了造梦厂,景德镇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。十多年前,景德镇本地陶瓷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大多选择前往广东、福建等地。而今,这座城市重新焕发生机和活力。陶瓷不再是单一的产业符号,而成为一个多元的文化磁场,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追梦人。
“练摊创客”接踵而来。“通过微信小程序就可以申请摆摊,每月摊位费只要300元,大家可以共用一个公共窑烧制瓷器。”在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苏辉看来,这里便利的创作环境、活跃的交流气氛,吸引着无数怀揣艺术梦想的年轻人。
“如果你没有在陶溪川摆过摊,至少去逛过那里的集市,或者有几个陶溪川的朋友。”在景德镇制作花器的孙梓豪这样形容陶溪川。受陶溪川的朋友启发,他结合宫灯、香炉等中国传统器形,再配上景德镇传统颜色釉工艺,创立的“东云烧”品牌已是这一赛道的领跑者。
除每月固定的创意集市外,每年五一、国庆期间,“春秋大集”如约而至。每个季度主题独特的“陶然集”也接连不断,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创客前来创新创业。
“手作达人”慕名而来。从“游在景德镇”到“留在景德镇”,汪德汉只用了两个月。在江苏宜兴制作了10余年紫砂壶的他,看上了景德镇:“第一次赶集遇上一个‘走播’,一个小时的流水就破了万元,我们带的产品都不够卖。”如今,汪德汉不但在景德镇成立工作室,还收了徒。
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、中国艺术人类学会原会长方李莉认为,对于这座城市而言,手工业带来的不仅是文化的繁荣、心灵的治愈,还让更多年轻人能找到发挥才干、寻找理想的机会。
“文化候鸟”纷至沓来。法国的绘画师、美国的工程师、波兰的设计师……过去10年,累计有超过50个国家和地区的3600多名“文化候鸟”前来陶溪川,每年往返于景德镇和本国城市,陶瓷成为他们的共同语言。
因文化相遇,以热忱而聚。周末的陶溪川街区,有时能遇见土耳其陶瓷贸易商哈肯,只见他一手举着手机,一手拿着瓷杯,向海外顾客介绍:“这些都是手工制作,下单有优惠。”
在当地人眼里,哈肯不仅为景德镇陶瓷打通了直销土耳其的电商渠道,还根据土耳其人的生活习惯、审美爱好等,提出不少改良陶瓷产品的新点子。“青花瓷在土耳其很受欢迎,我从小就喜欢景德镇陶瓷。”哈肯说。
“瓷都”不但能玩陶瓷,还能吹玻璃。这几年,烧玻璃火了,两年多时间里,玻璃工作室在景德镇从无到有,冒出了上千家。其中,美国设计师乔什·莱芙在陶溪川设计的玻璃手提包,还被明星和模特拎着上了国际T台。
不止烧玻璃,景德镇陶邑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华婧大胆提出“茶桌体系”概念:“围绕一张茶桌,除了茶具,还有织物、木雕等等,数都数不过来的手工艺类别,能不能把它们聚集在陶溪川打造一个新的集市?”
过去,景德镇因为手工制瓷广受世界瞩目,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“世界手工艺与民间艺术之都”的称号。现在,已有金工、漆器、织造等11个手工艺门类汇聚陶溪川。这些新的手工艺业态,为城市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,让景德镇在传承传统的同时创新不止。
放眼全球同类手工艺城市,在从工业化到信息化再到智能化的浪潮冲击下,手工艺的式微几乎成为普遍规律。但在景德镇,规范的市场与富有活力的创新环境,让年轻人凭手艺就可以养活自己,进而升级了产业,增添了城市的生机。